前段时间参加某商场的供应商年会,有幸和某大型国际化妆品集团中国区大佬坐在一起参会和晚餐,例行的觥筹交错、酒酣耳热之际,该大佬很认真地看着我说:听说国内钟表经销商很多是黑社会,是真的吗?事后我不止一次设想过我直接把一口红酒喷在他洁白衬衣并与酒红色领带相映生辉的和谐景象,遗憾当时酒已喝完,我只能笑着反问:您觉得我像吗?去年在上海参加OMEGA(欧米茄)赞助国际奥比斯的纪念活动,等着乔治·克鲁尼进场的空档,坐在我旁边的中国钟表零售圈教母级人物方阿姨颇有些感慨地说:想当年,我们算较早一批接触并感受奢侈品的人,世界环游、商务舱、豪华酒店、上等餐饮......现如今,越来越多人开始享受这一切,我们呢,基本还一样。
确实,约莫15年前,当时还是以批发商的身份,我每年都会有陪同经销商以参观工厂之名、行欧美巡游之实的机会(基本是品牌组织和买单),亲眼目睹来自东北的张大哥夫妇在米兰名店街花折合人民币两千多元买了把VERSACE(范思哲)的雨伞,以及应了饮食口味和要节约时间购物的需求,放弃品尝地道意面大餐而买了汉堡在HERMèS(爱马仕)门口边吃边排队的场景至今仍历历在目。另一位张大哥走进巴黎丽兹酒店客房洗手间,发现马桶旁边还有一个类似形状的设备(学名妇洗器,自打同胞在日本疯狂抢购的马桶圈问世以后这东西就日益少见了),好奇地问同行者什么用途,好事者一本正经地告诉张大哥:这是为了方便喝大了的客人吐,吐完一扭头拧开龙头就手还能漱口。大哥眼里泛着光感慨:瞅瞅人家,活得真讲究!
品牌人来人往,老外接触多了,经销商多少都能讲几句英文。除了苏州林大哥流利的“very good“外,让我佩服的是前述那位忽悠张大哥的好事者,年轻气盛的他就凭两个短句“F**K“,“How much?“就领着几个一句不会一句不懂的战友去了米兰酒吧里猎艳(导游婉拒了他们的要求),最终除了被酒吧黑了一笔外一无所获,我由此认定此人日后定能成就大业,果不其然,此为后话,此处暂时不表。经销商大哥们谈起业务大都喜欢上天入地、雅俗共赏、引经据典、一套一套的,给不懂中文的老外们翻译着实是个累活,这一点我尤其敬佩Swatch集团中国区那几位品牌副总裁,多年磨练,同声传译,谈笑风生间“信、达、雅“已臻化境。
钟表界男士对美好生活充满向往,所以酒色是免不了的。国内特种行业的兴衰与钟表行业也是颇有些交集的,有差不多10多年光景,客户交流的最佳场所非各色夜总会莫属。有一次在长春,许哥(当年绰号“许天亮“)例牌招呼大家去老地方喝酒,刚进走廊,远远听到姑娘们“许哥来啦“的惊恐叫声以及四下逃散的仓皇脚步声,各位别误会,我们不是“鬼子进村“,只因许哥常来而且通常喝到天亮,灌一肚子酒不说还耽误姑娘们换台挣钱,所以避之不及,而且我们都知道许哥还有个爱好,喝了酒喜欢讲讲人生道理,偶尔听没问题,天天听是颇需要些毅力的,当然借此机会,我也向许哥学到了很多,我很尊敬他。
尽管早年也确实发生过在品牌会议期间斗殴的小概率事件以及因为业务竞争放话要卸了对方腿的传闻等等,但仅能界定为个人素质和个体风格。从1980年代开始加速腾飞的钟表行业起步虽晚,起点却不低,没有一定的资金基础是入不了这行的,不能强求当年就已经在灰色状态下完成了原始积累的诸位大哥们都得知书达礼、满腹经纶。其实其他行业莫不如是,从这一点看,钟表行业堪称中国改革开放后市场经济和奢侈品行业发展的活标本。如果非要找不同,看看胡润榜历年首富消失率和行业诸位大哥们屹立不倒的对比,钟表行业的相对封闭和稳定确实算是个有趣的现象。
钱钟书大师用围城来比拟婚姻,钟表行业的大哥们也经常会自嘲自己身在围城的状态:外边的人不容易进来,里边的人不容易出去。但人终究会老的,大哥们也得遵从自然规律,有些大哥已经当了爷爷并开始为第二代的交班在谋划,很遗憾,对于这个颇有些老气横秋的行业,起点更高的第二代们大多不感兴趣。看着几张老面孔来来回回在不同集团的不同品牌间游走,我经常会产生这就是圈内人自己在游戏的错觉,这种游戏的最大缺点在于行业的人才质量与创新能力因此受损,值得警惕。伴随着近年来以消费者行为习惯变化为核心的行业变化,游戏规则和参与者不同程度的改变是迟早的事。只是随着大哥们的逐渐淡出大家会不会因此少了很多乐趣,我有些莫名的担心。
钟表圈确实是个小江湖,我很庆幸自己身在其中,并在这个行业高速发展的阶段亲身体验了其中大多数有趣、美好、疯狂、困惑的片段。看着我永远尊敬的东北许哥白了胡子、端着白酒杯经常不自觉颤抖的手,刹那间,我又想起了《无间道》里的那句话:出来混,早晚要还的。面对曾经和将要欣赏到的那么多绚烂却短暂的烟花高潮,我把这句话奉为人生信条之一,以保证自己不会轻易迷失。
所以,我算黑社会吗?
大哥与江湖管 齐军 管齐军:全球最大钟表零售商——亨得利集团零售事业部大陆区总裁,逾二十年钟表行业经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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