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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博采众长
钟表文化的历史源远流长，其设计及制造的工艺技术博大精深，钟表的装潢艺术经典文雅。上至帝皇将相，下至百姓平民，都无法抗拒钟表的诱惑。
上世纪六十年代，作为“三转一响”之一的手表，自然是人们追求的目标。由于新表货源短缺，二手表的市场便活跃兴旺。如此一来催生了一批钟表维修专业的行家里手，其中的业界精英，都是我心目中敬重的老师和学习的榜样。
有一位陆师傅，除了能翻新表面和生产表面之外，还能电镀表壳。我有幸能参观了他的“保密”工作室，尽管他能用特制的毛笔随手在翻新后的表面上写出规整而漂亮的英文，但他仍拥有了移印的技术手段。采用摄影制版、蚀刻、移印等办法翻新的表面，能够接近原装面的水准。陆师傅还擅长电工技术，自制了一套体积庞大的储能焊机，用来焊接表面脚，焊点能经受破坏性测试，证明韧性良好。他还自制有一台超声波清洗机。当时仍是用老式的电子管，我看到其中有两只最大的管子是型号807的功放管，应该是用于推勉式功率放大。陆师傅电镀表壳时，镀件均先用超声波清洗，其“空化效应”能有效清除工件表面的油污，增进镀层的附着力。陆师傅还拥有一台自制的设备：将镀银后的表面置于机上平台夹紧后，摇动把手，表面便沿水平方向缓慢旋转；同时有一把特制的金属丝的小刷子在与表面垂直的方向由对准表面中心孔处迅速下降，接触到表面后即往外急移，在表面的镀层便留下美观而有规律的放射状线条，俗称“光芒线”。
有一位姓赵的师傅，专门擅长将原本小三针的手表改制成大三针手表，而且是全手工制作。操作过程是将中心轮的两头轴榫去掉，在龆齿钻一穿孔，选取合适的注射针头以过盈配合的形式，紧打到穿孔里，截去多余的部分；再在与分针轮配合的一侧的轴上磨出一小沟槽，使之与分针轮的配合具有适度的阻尼力，以避免校针时分针轮上升离位。然后将三轮的上榫去掉，再拆去甲板上与之原配的红宝石，换上孔径较大的红宝石，再依据该红宝石的孔径尺寸在三轮已去掉榫头处钻孔，“种”上新的加长榫。接着测量好二轮与三轮的中心距，在旧零件库找出合用的轮片和龆齿组合件，轮片的中心孔用黄铜钉铆填后从新钻出适合与三轮的加长轴过盈配合的新孔。而与该轮片适配的龆齿，则是将原榫去掉后钻出中心孔,“种”上一根秒针轴，并在适当处磨出与秒针筒适配的榫头，装配时秒针轴插入到中心轮的空心轴内，而轮片则是紧打在三轮的加长榫上，与秒针轴上的龆齿相啮合，在秒针轴旁装一小而薄的弹簧片。这样一来无论由下往上或由上往下加压于秒针轴，皆可避免秒针在行进中出现跨步跳或偶有停顿后再前行的现象。这种结构便是俗称“明轮表”的经典结构。早期的劳力士、欧米茄手卷表便是采用此结构。
有一位张师傅，能量产发条，他在一台自制的压片机上加装一副定向限位装置，用事先经调直机调直后的锰钢丝从压片机的后面输入，摇动把手，锰钢丝经滚压后从定向限位口输出变成锰钢片，反复操作数次后，便将锰钢片裁成合适的长度，盘装到特制工具上磨平。先磨一面，再磨另一面，然后是开孔，钉外勾，热处理、发蓝处理，盘装到一小铝环内便得成品。这些发条据说还远销到邻国。
有一次我淘到一块瑞士产的司马牌（CYMA）银壳怀表，小三针结构，珐琅面盘，外表是深黑与金红色平行相间的条纹，十分雅致，洗油保养后运行良好，却可惜珐琅面上有一道烟黄色的裂纹，我走遍全城，师傅们都表示无法修复。父亲知道此事后，他想起了在他的好友中，有一位能人，原是富家子弟，年轻时留学东洋，毕业于日本早稻田大学化工系，对硅酸盐工艺学兴趣尤深，年轻时也喜爱玩钟弄表，如能得他指点，或可带来转机。于是，父亲便选好日子，带着我去拜访马老先生。果然，此行又成了我一生中的又一转折点……
曾伯
2011年10月26日
五、兼收并蓄
马先生的家装饰得简朴素雅，客厅散发着浓郁的书香，中堂悬挂着齐白石的佳作《双寿图》。画面是一对硕大且熟透的寿桃，寓愿马先生和马太太延年益寿，白头偕老。旁边是一副对联：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马先生气度不凡，神采奕奕，马太太温文尔雅，富态善良，得知我们的来意后，马先生接过我递上的怀表，熟练地打开后盖，用一根小针轻轻碰了一下摆轮，摆轮便停止了运行。马先生笑着问：“你经手装的？” 我答道：“是的”。马先生说：“在行走中的表机如果用小针轻触即停，而小针离开后摆轮不能自行起摆恢复运行者，均不合格，你要补课！”接着，他合上后盖，转而用放大镜细看面盘上的裂痕，又翻过来细看后盖外侧那黑色和金红色相间的条纹，然后说：“这黑色条纹的物质是乌银，它是银、铅、硫的混合物，熔点约是500摄氏度。该后盖的制作过程是先用银板冲压成型，然后在盖的外侧铣出间隔的沟槽，在槽里填充乌银粉料，在电炉里加温至500摄氏度，乌银粉料熔化后填平沟槽，再经过打磨抛光后，便形成黑白相间的条纹，最后是镀上一层红金。因为乌银电阻率高，几乎是绝缘体，所以电镀时红金不会附着其上。
在欧洲，工匠在制作首饰时常常会将乌银、珐琅、景泰蓝、及烧蓝、搪瓷等工艺技术分别应用或综合运用在艺术品和首饰上，很多制表师是首饰匠出身，因而用乌银来装饰表壳自然便驾轻就熟了。
珐琅、搪瓷、景泰蓝、或烧蓝等称谓，均是指将玻璃质熔附在金属基体上的工艺技术，目前世界上尚无权威机构颁布过这几项工艺技术的严格定义，通常只是由业内人士加以区分。
搪瓷：是将玻璃质熔附到铁质的基体上。分为日用搪瓷和工业搪瓷，如脸盆、口盅等是日用搪瓷；化工厂、食品厂生产用的托盘、搁架等是工业搪瓷。搪瓷质粗而不透明，工艺技术较易掌握，适合大批生产。
珐琅：是用红铜做基体，将玻璃质熔附其上。如需制作彩色珐琅，则需先用铜丝在基体上分格，每格各填一色，每色各烧一次，先烧的熔点比较高，而后烧的熔点逐次降低。
景泰蓝：在珐琅工艺中，运用有“掐丝”工艺的，叫做景泰蓝。珐琅工艺所用的彩料，有透明、半透明、不透明三种。在金质或银质基体上熔附玻璃质的工艺，称为烧蓝。玻璃是一种固熔体，其主要成分是二氧化硅和碳酸钙。为使玻璃的性能符合特定的要求，必须在玻璃中加入添加剂。例如降低其熔点，要添加碳酸钾；光学玻璃要添加氧化铅；要求不透明，要添加二氧化锡；要求彩色，要添加各种金属盐作着色剂：蓝色是钴盐，绿色是铬盐等等。在日本留学时，马先生的一位同学的家长是制瓷板画的师傅，并会修复珐琅表面的裂痕。
造成珐琅表面惊裂的原因，多数是拆装不慎所致，如果面盘的平面度完好，便值得修复，反之，应弃之而另制新面。修复裂痕的办法，是先将面盘置入氢氧化铵溶液中浸约30秒钟，即可去除裂痕里的污物，然后用流动水冲洗后立即吹干。在盒装的陶瓷彩料中选用“无色透明”和“助溶剂”各挤出少许并拌匀后，用特小毛笔描填在裂痕里。（盒装陶瓷颜料是湖南礼陵的中国陶瓷研究所产品）然后将面盘平放在石棉板上，该石棉板要预留穿孔以容纳面盘的脚钉，并应该具有良好的平整度，以保证面盘在加温后不下凹变形。将面盘和石棉板置于马弗炉膛内，参照盒装彩料说明书给出的参数，设定好最高温度（一般是560-650摄氏度）便可升温。温度达到设定值后电炉会自行断电。不同的面盘，其珐琅质烧成的温度随珐琅配料的不同而改变，所以，修复面盘存在不小风险，万一温度过高，面盘便会熔糊。试验时，应该由500度起试，每次提高限制在50度。
马先生将怀表递还给我，又笑着说，“年轻人爱学习很好，但是也要善于选学，要与效益挂钩。效益是指社会效益和经济效益。不要只学一味，学文要懂诗词歌赋，学武要会步战骑射，只学一样的叫‘单头棍’，但什么都学，却样样都是‘半桶水’的，称为‘屎坑关刀’，所以要做到一专多能，做鸡头，好过当牛尾！”“你不是懂电气吗？咱们到露台看看。”
来到马先生的露台，我看到了震撼心灵的一幕。只见满目奇山秀色，峰峦叠翠，宛如人间仙境，堪称世外桃源。马先生说：“这些小型的假山和盆栽都是外贸部门订货的。所用的盆子和假山里的配件全是我自行设计制造并设窑烧制的。所用的绿化植物，也是我应用无土栽培技术自己培植，需要时再移植到盆里的。”马先生足不出户，夫妻俩便能够不断生产出能为国家出口创汇的艺术产品。
马先生说：“你帮我弄一台定时自动喷雾的控制器，让这些小盆景的养护工作轻松些。”我点头答应着，眼睛却一直注视着盆景里那些精美可爱的陶制亭、台、楼阁、茅舍水寮、牧牛童子、宝塔拱桥……
马先生自制的假山盆很有书香气息，外侧都雕刻有诗词佳句，我记得有一首回文诗是：
莺啼岸柳寻春晴，柳寻春晴夜月明。
明月夜晴春寻柳，晴春寻柳岸啼莺。
曾伯
2011年10月31日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11-11-1 17:13:32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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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10-23 12:03:00
顶曾伯好文，西关路好熟
楼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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